省下晚餐为买书

发布时间:2017-07-01 16:27:34 作者:艾力发 来源:图书馆 浏览次数:

    读师范三年级的时候,我每月的助学金是17元5角。平均开来,每天的伙食费大约是五角八分钱。学校以等值的钱票(一种印有几角或几分的小塑料卡片)发给每个学生,自行支配。若有节余,可把餐券返还学校的伙食部,换取等值的人民币。总有一些节俭的女生,每月能省下二三元钱,这对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对于大多数男生来说,每月则要添上二三元,解决肚子的需求。
  一个周末的上午,与几位同窗好友逛街。其实,逛街是假,真正的目的是聚在一个叫“贸易货栈”的地方的柜台前看电视,这是那时许多学生在节假日能找到最好的娱乐方式了。那天,到了贸易货栈后,我没有去看电视,先到一个卖图书的柜台前转了转。一本名为《中国古代寓言选》的书吸引了我,烫金字书名,布面,硬壳精装,如砖头一般厚。拿在手中细细翻阅:书由湘潭大学的几位学者编写,收录了我国由先秦到近代的600多篇寓言,有原文,有注释,有现代译文,是一本学习研究中国古代寓言的极佳版本。
  越看就越发喜爱这本书,那种感觉就仿佛找到了一件丢失了多年的珍宝。不知看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句语气平静又略显不耐烦的话:“买吗?”急忙翻看书价,这是一个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价格——4元6角。手在衣袋中掏了半天,最后拿在手中的是一角柒分钱,这是放在口袋中半个多月而没有丝毫改变的数字,我早已了然于心。尴尬是不可避免的了,可刚刚找回的珍宝又怎能让它失去呢?略微沉吟片刻,心中就有了一个“伟大”的决定:省下晚餐——买书。

 

  “阿姨,这本书太好了,我现在钱不够,请您帮我留几天,我一定买。”我用讨好的语气对面前这位看上去有四十多岁脸上带着几分慈善的女售货员说。“你真的买吗?”“肯定买,您放心吧。”“那好吧,给你留几天,就一本了,早点儿来取。”“谢谢!”我诚恳地说。
  于是,从这个周末的晚餐开始,一连二十天,每到晚餐时,我把自己“清除”了学生食堂中打饭的队伍,一个人躲在教室里读书。第一天不吃晚餐,并不觉得怎么样,第二天,第三天……饥饿的感觉让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时我十七岁,正是能吃饭长身体的时候。这样的经历让我真正理解了古人所说的“民以食为天”这句话。饿极了的时候,也曾想到放弃,内心里问自己:为了一本书,忍受这样的饥饿,有什么意义吗?更想伸手向父母要钱,但这样的想法只是昙花一现。因为我知道,家中不但没有钱,而且欠生产队2000多元,更何况我身下还有5个兄妹,其中3个也在学校读书。艰辛的生活如一座的大山压得父母喘不过气来,已近成人的我,还有什么理由再给父母增加负担呢?
  一周后,当我数着攒下的一元捌角钱的餐券时,忽然想到,那本书别是卖掉了吧?于是,放学后飞一般地赶去那个贸易货栈,到柜台前一看,还好,书还在。那位中年女售货员见到汗流浃背的我,微笑着说:“取书来了?”我忙掏出攒下的餐券,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阿姨,钱我还没攒够,再帮我留几天,行吗?”“我看你是诚心想买这本书,这一段时间也没人来买,就再为你留几天好了。”她瞅了瞅我手中的钱票,不解地说,“你拿的也不是钱哪,怎么能买书呢?”我说:“这是我省下的晚餐券,可以在学校食堂换钱的。只是现在还不够。”她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餐券,脸上流露出关爱的神情。“好吧,一定给你留着。”“谁来买也不要卖!”我又补充了一句。
  十几天后,我如愿以尝地拿到了那本《中国古代寓言选》,当书拿在手中的那一刻,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直到从师范学校毕业前,我又省了几回晚餐,买了几本自己喜欢的书。这些书今天还完好地摆在我的书柜里,只是每一本都已读了多遍。
  现在,生活好了,不必再为买一本自己喜欢的书而节省晚餐了。但每回去书店买书时,总能想起为买书而省下晚餐的日子。那一刻,心中充溢的不是苦涩,而是幸福,是笑对人生的一种坚定。
                              
  稿末赘言:随此文配发的书影,即是当年所买图书。800多页,当时的书价是6.5元,对当年的我来说是天价;今天看,不叫钱。可这样一本书,在今天,没有200元也买不下来。最使我感动的,那时的学者不浮躁,研究学问能坐住冷板凳,所以,这本书中无一错字。不像今天的书,装帧豪华,印刷精良,可惜错字连篇。更该感谢的,本人所讲授的课程“儿童文学”的第七章即为《寓言》,因为当年的读书积累,讲起来省力多了。感恩岁月吧。